国语

【原文】

元年春，公及夫人嬴氏至自王城[1]。秦伯纳卫三千人，实纪纲之仆。公属百官，赋职任功。弃责薄敛，施舍分寡。救乏振滞，匡困资无。轻关易道，通商宽农。懋穑劝分[2]，省用足财。利器明德，以厚民性。举善援能，官方定物，正名育类。昭旧族，爱亲戚，明贤良，尊贵宠，赏功劳，事耈老[3]，礼宾旅，友故旧。胥、籍、狐、箕、栾、郤、柏、先、羊舌、董、韩，实掌近官。诸姬之良，掌其中官。异姓之能，掌其远官。公食贡，大夫食邑，士食田，庶人食力，工商食官，皂隶食职，官宰食加[4]。政平民阜，财用不匮。冬，襄王避昭叔之难[5]，居于郑地汜。使来告难，亦使告于秦。子犯曰：“民亲而未知义也，君盍纳王以教之义。若不纳，秦将纳之，则失周矣，何以求诸侯？不能修身而又不能宗人，人将焉依？继文之业，定武之功[6]，启土安疆，于此乎在矣，君其务之。”公说，乃行赂于草中之戎与丽土之狄[7]，以启东道。

[1]元年：晋文公在位第一年。嬴氏：即晋文公夫人文嬴。

[2]懋（mào）：勉励。穑（sè）：收割谷物，亦泛指耕作。劝分：劝导人们有无相济。

[3]耈（gǒu）老：高寿的老人。

[4]皂隶：奴隶。官宰：家臣。加：大夫的加田。

[5]襄王：周襄王。昭叔：周襄王的弟弟太叔带，曾封为甘昭公，故称昭叔。昭叔之难指昭叔和周襄王的王后狄隗私通，襄王废狄后隗氏，狄人攻打周，襄王逃到郑国汜城避难。

[6]文：指晋文侯。武：指晋武公。

[7]草中之戎：指晋国东边的一个少数民族邦国。丽土之狄：也是晋国东边的一个少数民族邦国。

晋文公元年春，文公迎接夫人嬴氏从秦穆王的王城到晋都来，秦穆公派卫士三千人护送，他们都是维护纲纪的得力仆从。文公朝见百官，授与他们官职，任用功臣。废除以前的禁令，减免赋税，布施恩惠，分财物给物资寡少的人，救济贫困之人，起用有才德而长期没升迁的人，资助没有财产的人。减轻关税，修治道路，便利通商，宽免农民的劳役。勉励农耕生产，提倡互相帮助，俭省财用来使资财更加充足。锋利武器提高防范意识，不忘宣扬德教，以培养百姓的纯朴德性。推举亲善贤良，任用有才能的人，制定官员规章，按法办事，确立名分，培育美德。昭显有功勋的旧族，惠爱亲戚，荣耀贤良，尊宠贵臣，奖赏有功劳的人，敬事高寿的老人，礼待远游而来的宾客，亲近旧日的友人。胥、籍、狐、箕、栾、郤、桓、先、羊舌、董、韩等十一族，都定为掌管朝廷事物的近臣。姬姓中贤良的人，担任朝廷内务官。异姓中有才能的人，担任边远地方的官。王公享用贡赋，大夫收取采邑的租税，士享有禄田，一般平民自食其力，工与商之官领受官廪，皂隶按其职务领取口粮，家臣的食用取自大夫的加田。于是政治清明，民生富足，财用充足。这一年冬天，周襄王为躲避昭叔之难，逃到郑国的汜地居住，派人到晋国告急，又派人到秦国求援。子犯说：“百姓亲近君王，但还不知道道义，您何不送周襄王回国，以此来教导百姓懂得道义呢？如果您不送，秦国就会送襄王回国，那您就会失去一次事奉周天子的机会，还凭什么来求得诸侯盟主的地位呢？如果既不能修养品德，又不能尊奉周天子，别人怎么会前来依附呢？继承晋文侯的功业，建立晋武公的功德，开拓国土，安定疆界，就在此一举了，请您努力做好这件事。”文公听了很高兴，于是就送钱财给革中之戎和丽土之狄，打开东进的道路。